近日,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新书《汴京听风录》,该书是一部如《清明上河图》般恢弘且细致的历史谍战悬疑小说。

故事围绕澶渊之盟缔结后宋、辽、西夏等国表面和平、实则暗流涌动的政治关系展开,聚焦北宋仁宗时期政治博弈与社会万象。
通过皇城司、在京房、刺机局、翊卫司等多个势力间的明争暗斗,构建起充满悬疑色彩的故事情节。在汴京这座繁华都市之中,一场关于忠诚、背叛、权力的游戏悄然上演。
作者巧妙地利用每个角色背后隐藏的秘密,编织出一张张紧密相连的命运网,使读者仿佛置身其中,感受着每一次转折带来的冲击。随书附赠中国古代建筑史专家张驭寰所作《北宋东京城复原图》。
作家马伯庸在其推荐语中写道:似《清明上河图》般的精细描摹,大宋风韵跃然纸上,使人梦回汴京,如在现场。
作者简介:
南飞雁,原籍河南唐河,中国作协第九届全国委员会委员,河南省文联兼职副主席,河南省作协副主席,郑州市作协主席。
他的创作特点是以小人物的故事为切入点,揭示更广泛的社会现象和时代特征。出版长篇小说《省府前街》等七部,在《人民文学》《十月》等杂志发表中短篇小说《红酒》《天蝎》等多篇,出版中短篇小说集《天蝎》。作品曾获中宣部全国“五个一工程”奖、《人民文学》年度中篇小说奖、《中篇小说选刊》年度中篇小说奖、河南省“五个一工程”奖、河南省文学艺术优秀成果奖和河南省杜甫文学奖等。
精彩试读:
楔 子
八月节早就过了,天却不见凉。子时前后倒起了阵风,风不大不小,院里柿子树掉了不少果子,遇地砰然裂开,赤浆溢流,浓郁的味道便弥散在西炭场巷甲字三号院中。西炭场巷在开封外城西北,属城北右军厢管辖。巷子不大,东西三百步,挤下了四十来户人家,跟达官高宦聚居的天波门外一宫三院没法比。巷子北是显宁寺,东有万寿观,白天香火还算旺盛,入了夜便是一片死寂,比不得内城的州桥和马行街夜市灯火煌煌。
其实从第一颗柿子落地开始,董齐庵就再没有平静片刻。
几个时辰之前,天刚擦黑,右厢店宅务的放衙梆子响过头遍,董齐庵便收了铁边木牌,跟府廨同仁们打招呼告退。出门之际,同衙共事的勾押官李淳挤眉弄目,促狭道:“董勾押点卯点得迟,放衙放得却早,怕是红栀子灯下,有佳人一直候着吧?”
有宋一代,东京汴梁开封府诸多勾栏瓦舍间,红栀子灯是青楼妓馆的招牌,最是缱绻风流、销魂蚀金之所。于是此言一出,登时满座皆笑。原来董齐庵丧妻数年,膝下无子,铁打汉子也熬不过的,何况熙熙楼的潘念念正值熟透的年纪,跟他正好比是蜜里调油,须臾分开不得。董齐庵听得这话,只有赧颜一笑,嚷了声“惭愧惭愧”,忙不迭慌慌张张出了门去,留下背后一阵哄笑不绝。
右厢店宅务位于西华门街,西炭场巷在外城西北,按理说该一路向北,经大梁门内大街出内城才是,或者向北绕过皇城,再一路向东,到西鸡儿巷的熙熙楼去。但董齐庵出得府廨大门,却沿着启胜院街一路向南,自崇明门离了内城,寸步不歇,穿街越坊,直到蔡河新桥一家脚店门口方才驻足。蔡河又叫惠民河,入广利门出普济门,穿南城而过。陈、颍、许、蔡、光、寿六州漕粮都由蔡河水道进京,在宜男桥、第一桥、粜麦桥、新桥、保康门桥、高桥、云骑桥、观桥八处大码头卸货,再向南直达淮河,是京畿四渠中仅次于汴河的南北要道,整日里樯楫如林,肩摩毂击。眼前这个脚店临着蔡河,离新桥码头不过一箭之地,自是极热闹的去处。方值酉正时分,东京梦华才刚刚幕启,店门两侧立笼中灯火点亮,“十千脚店”“天之美禄”的笼牌在夜色中渐渐夺目。董齐庵站在门前,抬头打量着彩楼欢门,眼角微微一抽,已是扫遍了周遭:
行人十几个,形形色色,不一而足,个个脚步不停;背后茶社棚下,坐着七八个人,悠闲攀谈,视线都在别处;周围几个卖簪花卖饮子的小贩,依旧在叫着招徕号子,招呼着眼前的客人;几个孩子顽皮得紧,当街踢着蹴鞠,呼喊连天,正被路过的轿夫车手大声呵斥。而刚才出崇明门之际,似乎有个青衫男子不远不近地跟着,此刻也不见了踪影。
没有人注意到他。当然,或许每个人都在注视着他。董齐庵站在脚店门口,像一个普通的食客,也像群兽觊觎的一个猎物。很多年了,他时刻准备着被一群人突然围住,按倒在地,而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一丝抵抗。可能,这一天已经不远了吧?
董齐庵迈步进了十千脚店。脚店虽不如正店般奢华,却也是上下两层,楼上是济楚阁子,楼下是散座方桌。董齐庵慢悠悠到一桌前,绰椅子坐下,随手从竹木筷笼中取出筷子摆在碟上,前端相抵,后端岔开,形成一个锐角。很快有茶饭量酒博士过来,殷勤道:“客官清吉,来点羹饼饮子?”
董齐庵一笑,将一串制钱放在桌上,道:“随便来些就是。”
茶博士麻利地抹桌子,手背上一个黑色的痦子异常显眼。他往碗中倒了七宝茶,又扫制钱在手,高声叫起:“客官清吉!”便转身下去。刚才茶博士不经意间地一抹,碟子轻轻转动,竹筷并拢在一处。董齐庵两指伸出夹住了碗,轻轻一啜。茶汤滚烫,一线击喉,顿觉喉头脾胃暖意洋洋。不多时饭菜摆上,云英面、摔肉羹、白切羊头、过油鸡碎,外加一壶十千酿,满满当当放了一桌。
董齐庵自斟自饮,吃面喝羹,临了敲了敲桌角铜铃,茶博士马上凑过来问道:“客官还要些什么?”
董齐庵从袖中取出帕子,擦擦嘴角,笑道:“要不得了,这就吃不下——麻烦打个荷吧。”
回到街面,董齐庵手里多了个荷叶包,用麻纸绳四边捆着,一根手指钩住背在身后,一路晃晃悠悠回家。外城较为冷清,不比内城昼夜喧哗,金水河横桥边倒还有些热闹,越往北去人迹越少。董齐庵不紧不慢地走着,一边走,一边判断着身后跟踪者的模样:三十来岁,体胖身短,身上没有重物,左脚不如右脚受力,才几里路下来,气息就微微变喘,显然是不常步行——董齐庵兀自走着,忽然想笑,看来皇城司真是无人可用,这种货色都派出来办差了。
走到巷子口,墙下有一口方井,董齐庵来到井前,俯身将荷叶包轻轻放在井沿处,随手抓起一旁公桶中的水瓢,舀水便喝。此刻,董齐庵背对院墙,面朝巷口,避免了腹背受敌;右脚紧挨着荷叶包,一旦情形不利,荷叶包便可被踢入井中——情报就在荷叶包里,遇水即化,算是万无一失。主意略定,几口水也落了肚,董齐庵一手握着水瓢,一手抹了抹嘴角,冷冷道:“是谁?”
南方网、粤学习记者 周存